鸦未

【SBSS】非敌即友 5

 

5.

 

“晚上好，S——”Sirius生疏地开口，直接称呼对方为Severus似乎为时尚早，于是他把到嘴的单词硬生生扭过来，“晚上好，Snape，”他走近一些，双手扶在书柜上，本已编好的一万个理由居然一个都说不出口。

 

“真巧呀。”这一次算是当场被抓包，Sirius只能朝书柜对面眨眨眼睛以示无害，“呃，你知道，”他微微弯下身子好从空隙中看到对面，“图书馆是个公共场所。”他本该理直气壮地对这个公共场所的功能做一番诠释，但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此地无银。

 

一墙之隔的Severus正用黑眼睛盯着他看，理由正当充分。Sirius注意到他安静的目光里饱含笑意，更重要的是和嘲讽没有半点关系，这个认识令他没法移开目光只能直愣愣地盯回去。无用的解释自然是多余的。Sirius垂下双手，顺从心意勾起了两边的嘴角。

 

没有极尽讽刺的言论，没有使坏和恶作剧，他发现其实和Snape友好相处并非难事，一个平常的朋友之间的照面，打个招呼而已。Sirius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平静和满足。

 

与此同时，Severus对他的印象却完全相反：聒噪，不守规矩。撇开其他，这两个标签贴在Black身上尤为贴切。

 

Severus在心里喊了一句白痴，却还是跟着抿嘴笑了一下。收好那本温顺下来的书，他举起食指放在唇前要求他安静。

 

“知道了。”Sirius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他绕过书架走到Severus面前，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Severus对他的“跟踪”没有表现出排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这让Sirius莫名期待，他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Severus侧身指了指背后的标语。

 

“如果你不学习，请离开。”龙飞凤舞的字体不断变幻着形状，这大概是图书管理员写上去的，想起那个瘦的和枯树枝似的女巫Sirius就有点发怵，他完全不记得这块墙上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标语，可能因为期末将近才出现——反正他从来不进图书馆。

 

不过这并不妨碍Sirius此行目的。他自然不会回应Severus的揶揄，而是重新挑了一本平常无奇的书，仿佛自己本会如此，然后他抛出状似无意的问题。

 

“你想去坐一会儿吗？”

 

Severus本有此意，刚才那本魔法书在Severus手里，他通常会浏览一下这本书的内容再决定是否借阅。或者直接看完再换本别的，反正时间尚早。但他不喜欢这种应邀前往的感觉，把Sirius晾在边上自顾自走向摆在里侧后门自习用的长桌。

 

看似不领情的做法并未对乐天的格兰芬多造成困扰，Sirius只觉得自己还未寻找到与一个Snape相处的正确模式，他不做声响地跟过去。

 

这个时间借阅室的长桌竟然座无虚席，面对专业考试的压力，很多高年级的学生自发自觉地来这里看书。Sirius感到新奇，整个学生生涯里他踏进图书馆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坐在这里自习的经验更是从未有过。

 

Severus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空位之间挑挑捡捡，最后选择了一个离窗户比较近的位置上坐下。他融入进去，和周围的环境十分相称。

 

站在他身后的Sirius感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学习与他无缘，他拿着书本坐在这里就足够突兀。倒不至于觉得不自在，只是小心维持安静状态让他觉得束手束脚。

 

这次，Severus没说话，只是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位置。

 

诧异于他默许的同时，Sirius只得茫然落座，他装模作样地打开书以期自己不显另类。而与他并肩而坐的Severus早就进入角色。这是个神奇的场景，Sirius难以想象从前的自己能如此正常地与Snape分享一张桌子。在过去所有两个学院合并教授的课堂上，他似乎从来没和Snape做过同桌——当然不可能，他总和James他们一起，没有必要找别人。

 

Sirius同样记得这个古怪阴沉的家伙总喜欢一个人坐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他一度认为Snape是个孤僻的怪胎，但红头发的姑娘打破了他的认知。经过这件事，Sirius发现自己该重新认识他。

 

他突然醒悟曾经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愚蠢样子，不可一世又盲目自信。现在想来他作弄Snape很少有得逞的时候，多半还是侥幸。他也想不通当时的自己被什么吸引，好像每天不对Snape恶作剧生活就缺点什么似的。

 

密集排列的文字看久了就叫人头昏脑涨，Sirius没心思把注意力投注于枯燥的历史，他坐着没动却忍不住偷瞄Severus，对方一如既往淡漠的侧脸看起来沉静专注，在察觉并回看过来的时候，Sirius又立即转开视线。

 

这是毫不必要的躲闪，Sirius感觉怪异。好在对这种烦扰快要习惯的Severus只稍作关注又继续回到自己的阅读上。

 

Severus并非乐意凭空多个吵闹的陪伴者，他更享受独处时刻，周围那些令人安心的、专注于自我的人群让他倍感舒适。只不过驱赶一个Black要花费更多精力，他即不能要求他离开，（他猜测Black又会出现在什么不可知的地方），又烦于解释客套。反正他估摸Sirius不会在图书馆待太久。

 

果不其然，翻动纸张的声音只持续了一会儿，Sirius就又开始漫无目的东张西望。不露声色的Severus等待着他自己感到无聊离开。

 

“我睡一会。”然而Sirius用手肘戳戳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强人所难！Severus希望落空般埋怨地反戳回去，但Sirius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手臂里，明明还没睡着却不肯再抬头。简直就是新式的捣乱！Severus在心里顽抗了一阵，只好随他去。无助的斯莱特林坐正身体，不着痕迹地四下搜寻熟悉的面孔，免得这样子和Black并排坐在一起自习，回头授人话柄，好在附近坐着的大都是不认识的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有遮掩的嫌疑，但其实坐在Sirius Black旁边根本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于是Severus无所谓地捻过一页纸，只把Sirius想象成空气。

 

自习室开始陆续有学生离开，Severus仍留在那里没挪窝，另一个人则还在睡。就在自习室几乎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Severus才开始想办法弄醒Sirius。他依旧坐在一开始的位置上，和Sirius肩并着肩，并没有因为空闲下来的桌子而换到更远的位置，因为Severus觉得这是不必要的。

 

如果说Sirius想要接近自己是为了表达歉意，那么自己远离他是为了表达什么呢？

 

Severus合上书本转头看向复古的尖顶窗，柔和的夕阳透过玻璃投射在墙壁上。活跃的魔法书没有想象中有趣，但还算值得他花费了这几个小时来读。

 

他盯着毫无睡相的Black，确定自己没想过拓展交友范围。当然Lily Evens除外，他不认为这份友谊需要经营维护，Lily始终是特殊的存在，可无论如何她是个女孩儿。而且她似乎有意和一个品行严重偏差的Potter交往？Severus对好友的选择无权置喙，却还是难免失落。也许这份友谊最后会随着年纪和身份而淡化，就算Lily没有刻意疏远，她身边总有朋友围绕，而Severus却仅有她一个友人——况且还有以学院划分阵营的老掉牙把戏。

 

不得不说，或许受着家室环境的影响，斯莱特林们的确大都彬彬有礼，与此同时也傲慢自大。纵然Severus欣赏这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也仍有自己的底线，他知道自己不被接纳的原因，可示弱融入不是他的风格，就算被孤立的滋味不好，独善其身也是个好选择：游离于任何团体之外，随心所欲。

 

Severus身体微侧，叹口气，认命般地拍了拍死对头的肩膀。当然，他大可以直接离开，用不了多久图书管理员会在闭馆之前把他弄醒。但他没有。

 

“恩？”Sirius迷茫了几秒很快就完全清醒，“这么晚了？”

 

Severus垂下肩膀，做了个请离的手势。他很好奇Sirius跟着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为了来图书馆睡觉。但他没有问，把这个问题投注于书面未免太诡异。他把Sirius撵起来，在门口该分开的时候试图再一次道别，而Sirius的领悟速度也令人刮目相看。

 

阳光移过最后一块墙砖，消失在拱顶的外缘。

 

“又一次‘再见’。”Sirius率先说道，已经找到了沟通诀窍，“明天见，Snape。”他裂开嘴习惯地微笑，坦然，友好，和对待一个普通的同学一样。

 

零星的怨言已经站不住脚，Severus点点头。

 

再见。

 

他无声地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