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未

【SBSS】非敌即友 4

4.

 

坚持在动摇。

 

Severus无从开口，他本也不能办到。他因为被看穿想法而恼怒，可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为难起来，或许为了刚刚达成的和平。但在这个场合指出他行为上的细.小.偏差合适吗？Severus意识到Black天生的基因中就存在一种惹怒他的成分，愚蠢，粗鲁，为人处世的能力不忍直视。

 

“你又要视而不见？”Sirius毫无知觉地说，却在Severus想要反驳前补充道，“还好我直接跑来才能发现你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嘛。”

 

Severus一愣，这个说法虽然并不多么令人惊讶，但总在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能死对头口中听到如此正面的评价，即便有点刻意的成分但如此真诚，让人难以置信。Severus无视自己内心的松动，用另一件被忽略的事来掩饰，他低头拿回那张便签，慢慢写下几个字。

 

[你跟踪我。]

 

耐心等待的Sirius拿回那张纸条，仔细读了两遍，又状似无辜地抬眼头了Severus两眼，“我没有，”他做着无用的狡辩，“我只是路过而已。”

 

就算Sirius是这种态度，Severus也不觉得生气，可他没有必要听下去，他从Sirius手里抽回他们交流的唯一中介捏在手里，视线习惯性地在Sirius的脸上上下移动了几个来回，然而对方的坦白无可挑剔。这一点令人感到陌生，也尤为难以适应。

 

[你的智商不足以支持你写下想约我说话的时间地点吗？]Severus颇为恶毒地在那段邀请文下面批注，但很可惜，转变为文字的语言彻底失去了攻击力。

 

“噢，我忘了。”Sirius回答，迟疑着是不是还有余地再让他解释几句，但多半只会越描越黑。想道歉的人是他，想约人出来的是他，但他若是没有Lily半强迫式的提醒，他绝无可能直截了当地完成这件事，甚至因为自己的粗心而错过——但Snape答应和好的速度令人意外。“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他看着Severus，再一次肯定了这个决策的正确性，“感谢通情达理的Snape的先生，给我们这个尽释前嫌的机会。”

 

我们，而非我。

 

这个说法让Severus对他的情商稍稍改观（不过对其智商的判断仍有所保留），起码听着并不叫人反感。但Sirius口气中恭维讨好的意味太明显，笨拙得仿佛一只嘴里叼着东西冲他献殷勤的狗。真是可笑的傻样，Severus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却不由自主侧身以摆脱那目光。他不再写字代替话语，而试着用行动宣布自己想要结束对话的想法。

 

不论Sirius表现得如何友善平和，Severus还是无法在与他相处时从容不迫，他们并不熟稔，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但转变的到来和发生那么迅速，远远快于Severus的接受程度。

 

Severus再次看向Sirius，后者眼神纹丝不动。

 

通常人们说话的时候会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以猜测对方所想，进而察觉彼此情感流露，但Severus却不喜欢这种接触，他在避免令自己不适的同时还学会了许多小花招。例如看着对方的鼻梁或者眉毛，以完美地掩饰过去而不至于让自己显得无礼。

 

但这次他没有避开，反而勇敢迎上Sirius的目光，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Sirius的脸，这份真诚该死的不容忽视。

 

也许，仅仅是也许，真心接受一个曾处处与他作对之人的友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不愉快？Severus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和Sirius结下的梁子，好像他们天生不对盘一样。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左右逢源，交际实在不是他所热衷和擅长。他正在从一连串打击带来的负面情绪中渐渐脱身，虽然Severus自认为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支持他也会恢复如初。但如果可以，他永远不会成为主动激化矛盾的那一个，没有人愿意四处树敌为自己招致麻烦，多一个敌人远不如多一个朋友。

 

Severus可是个典型的斯莱特林。

 

更重要的是，Sirius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做推脱。Severus的表情彻底柔和下来，继续对话既累又恼人，他向Sirius伸出手。

 

Sirius顿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许久没有动作。

 

Severus翻翻眼睛，强调动作之余作势要把手收回去。

 

“是的，”Sirius咧嘴笑了，握住Severus的手用力摇了一下，“当然，”他欢呼，“为了世界和平！”不生气的小蝙蝠给人感觉不错，诚意果然是最行之有效的和解途经。

 

松手后Severus恰当地退开，和突兀中断对话直接离开截然不同，他对Sirius点头示意自己听到、明确、理解并承认这份谢意后，才真正改变移动路线。

 

“那…好吧…再见……”Sirius不熟练地道别，脸上微笑消失。他有点儿遗憾,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挽留。

 

这个仓促的会面发生的太快，结束的太早，他在忏悔和解释尚未登场前就得到了谅解。

Sirius心里生出空荡荡的落差，仔细想来仿佛Severus口中的原谅不过是种敷衍。但他可以理解，谁能轻易原谅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呢？可他本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些惩罚，或者Severus干脆揍他一顿他还能好受点，这么做不仅为了宽慰自己不安的良心。

 

直到Severus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Sirius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有些沮丧——刚才的喜悦不全然是演技，而与此同时，Sirius无法忽视他心底那个不断申诉的声音：你还差更多，几句场面话的胜利并不能得到一个人的真正尊重。

 

生气，暴跳如雷，发一通火，这才是一个被如此侵害的人该做出的正常反应。要Sirius来说，Snape太冷静淡漠了，这有点儿不太健康，甚至不太正常，他的冷静自制中有种刻意疏远和拒绝。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萌生这样的念头，还有更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膨胀。

 

Sirius忽然作出决定，他踏上和去宿舍完全相反方向的道路，往Severus离开的方向一直走。

 

他有点儿想知道Severus这是要去哪儿，宿舍？大厅？他担心暂时失语的Snape(虽然这种状况在药物的帮助下很快就会过去)会不会像是失去毒液的小毒蛇一样失去自保能力，虽然这是个烂到家的比喻，但无法使用咒语的确会造成生活上的不便，他可以说出口令回到宿舍吗？他可以应付得了课程吗？万一有其他人来找茬呢？(几乎不可能)

 

也许为他解决所有意外所致的麻烦才能弥补过失，Sirius为自己寻找借口。

 

* * * * *

 

长廊尽头的草坪发散着初夏暖洋洋的气息，一个温暖的傍晚即将到来。带着潮湿气息的风吹拂过Severus半长的头发向更远处延伸，最终消失于无人的角落。

 

手臂里夹着书本，Severus迅速穿越过三三两两的学生往图书馆走去。他想要赶在晚餐之前换上两本书，这样就不必在回宿舍休息前再绕远路。这次Sirius的主动攀谈令Severus无所适从，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以检查是否妥当。

 

从他接受Sirius道歉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发生了本质性的微妙变化。目前为止还说不上这件事是好是坏，Severus打算静观其变。

 

蓦然从一场事故中失去声音，这也算是最起码的赔偿了吧？校长第一时间来看过他，为了维护学校声誉的轻描淡写和刻意掩饰都没有击垮他，除了想起母亲的时候Severus也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就算他有一瞬间确实惧怕死亡，但他毕竟没有死，而且他更不害怕揭穿几个无法无天混球的秘密。得知Dumbledore并不打算开除违规入学的小狼人之后，着实让Severus恼火了一阵，确切的说是一晚上。

 

他睡在医疗翼的那一晚，在药物和伤痛的双重影响下迷糊不清，在他觉得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以为Sirius带来不过是个谎言。

 

现在，各种激烈的感情已经远去，他无力改变校长的决定，也并非和Remus Lupin有着深仇大恨，揭发Lupin仅仅是带着报复四人组性质的意气之举。目前的Severus只想要回到自己日子的固有轨道上，学校装模作样的补偿也好，偏袒放任也罢，都无所谓了。对另一个倒霉蛋落井下石不在Severus的兴趣列表之内。

 

越过台阶向上，推开半敞的大门就是连接通往图书馆的回廊。他喜欢这段路，虽然它和霍格沃茨所有通道的布局几乎都一样。

 

进入图书馆，Severus迅速归还了已经阅读过的书本就开始在书架前徘徊。前几排基础理论相关的书籍非常无趣，内容几乎千篇一律，就连抄袭和互相吹捧都如出一辙。Severus直接跳过往后面走去，轻松地穿梭于碰撞的思想之间。他好奇地往一本不断咒骂“现在的孩子是如此愚蠢不懂珍惜”的魔法书上多看了几眼，最后这本制造这噪音的书甚至向他求援，见他无动于衷又转而滔滔不绝地推荐自己，似乎急于脱离书架一般地拼命晃动。

 

Severus感到新奇，他出伸手用指尖轻触书脊以安抚魔法物品的躁动。

 

忽然，他听到对面有人轻轻敲了敲书架。

 

“你、你好呀。”从抽走书本的空隙里，传来对面Sirius惊讶的声音。这个格兰芬多惊讶于明明对自己用了静音咒和忽略咒，却仍被逮个正着的事实。

 

他自以为隐蔽地十分完美。

 

早有领教的Severus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似乎并不被这个问题困扰，只是盯着Sirius看，直到后者再也无法忍受。

 

“我——来看看有什么书——”Sirius随手拿起一本，却又被烫到一般丢回原位，“噢不，我想这本不太好看哈哈哈——”他呲牙咧嘴又极力想要把表情维持在一个得体的微笑上。Sirius并未意识到自己早就被管理员列在借阅室的黑名单里，有些珍贵的读本并不会被“允许”借阅。

 

Severus被他狼狈的模样取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