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未

【SBSS】非敌即友 6

6.

 

翅膀扑棱的声音沿着回旋向上的楼道持续了一会儿，Severus疑惑地扭头看过去，果然有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头鹰在向他接近。他伸出手，那只猫头鹰就马上会意，并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拿走信件，鸟儿却迟迟不肯离去，看来是必须即刻回信的那种。

 

最近在学校里很是流行这种即时信件，范围不超过校区。

 

Severus打开信封，只是简单对折的纸片——他皱眉，今天才是他难于使用声带的第一天就开始厌烦传话用的纸条了。但他还是捏住一端展开，眼熟的字体一个个显现出来。

 

“给亲爱的Severus，

 

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你忠诚的LE”

 

最头疼的问题还是找上了门。被打扰了一下午的Severus快要忘记还有这个首要任务，但对着挚友撒谎着实难办。而顺着他动作变化而跳到肩头的小鸟已经开始不耐烦，喉咙里开始发出咕噜响声。

 

“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得不到答复的信纸自己显现了一句话。

 

Severus试过对格兰芬多说不，并妄想对方知难而退，然而已经有人率先用行动告诉了他这么做的后果。现在，他得重新考虑怎么应付另外一位格兰芬多，况且这位要更加聪慧、更加善解人意。

 

要告诉她什么呢，所有一切，还是在真相的基础上有所保留？

 

避开另一个人只联络到他这里，这样掐准时机并不难。在让猫头鹰投信前，于收件人名字前面加个适当的定语就可达成目的。比如说“独自一人的Severus Snape”之类。

 

好友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

 

* * * * * *

 

从图书馆出来的的Sirius无所事事，只想去球场飞一会，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到宿舍。和James的问题他还没想好怎么解决。或许和以往争执的结束方式一样，只要面带笑容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能重新和James回到融洽和睦的状态。

 

但每一次分歧就是一次裂痕的积累，不仅仅为了午餐时James的表态，早在这件事以前，有太多他们置之不理的矛盾了。Sirius不想用逃避的方式让事态恶化，也不会轻易低头。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没有做错，所以抵触起来。

 

昔日友人变得面目可憎，与他处处不和的Snape反倒显得宽容大度。不止如此，让他牵挂的还有Remus，校长的保证听来模棱两可，难以心安。

 

渐暗的天色没有影响他的心血来潮，他大跨步穿过草坪来到校队的休息室，随便拿了把扫帚就重新出门。草坪致密的触感和入夜变凉的空气，都可以让他暂时摆脱失去平衡带来的困惑。

 

他熟练地操作扫帚升到高处，球场上没有别人，今天不是球队训练的日子，看台上同样空无一人。手下扫帚更是温驯过头，风在他耳边平稳地向后退，学校的全景一览无余，陈旧的校舍沐浴在夕阳最后一丝光辉里，显得暗淡褪色。

 

这样飞了几圈，Sirius很快失去兴趣。他草草放回扫帚，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塔楼。一口气爬到宿舍，站在门口的时候Sirius突发奇想。他对着门口画像连比带划，想要试试在不说出口令的情况下能否被允许进入，但只得到画像男爵一大堆不耐烦的催促和抱怨。向Snape打听他们的口令也太冒犯，而且Sirius要是提出为他代劳的提议，肯定显得过分殷勤。但无法说话着实不方便，Sirius这么想着，嘴里已经报出那个划分领地的无意义词汇。

 

不知道Severus有没有回到宿舍了呢？他可以请同学帮忙，或者给画像递纸条？Sirius一边想着，一边等待画像挪开。Sirius整整衣服，似乎有意拖延一下时间。

 

但那道门最后还是打开了。

 

他刚跨进门口，就被一个声音拦住。

 

“结果怎么样？”

 

Sirius抬头，瞧见Lily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扶手椅上，放下手里的作业朝自己挤眼睛。

 

“还好。”Sirius有点赧然，站在门前的过道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去。他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Lily，更没想到她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向自己验收结果。

 

但她有权知道后续。

 

“你去了这么久我就想这事儿成了。”红头发的姑娘低笑，似乎在想象Sirius挫败而归的场景。

 

“我猜他说不了话才是原因。”

 

“有可能。”Lily故作严肃拿他开玩笑，当然也是想要给不识好歹的男孩子一些教训。因为Lily知道，即便Sirius的担心无不道理，可已经没有必要。

 

虽然历经波折，但她已经大体了解清楚：当她再三发誓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后，不出意外得到了真相。猫头鹰带来的最后一条回信她读完有一会儿了。Lily慎重考虑要不要把回信的内容分享出来。Severus竟然向她诉苦（有趣的是，这个苦恼的源头现在正坐在Lily眼前），并且十分委婉含蓄地征求了一下应对措施。通常Severus遭遇什么都很有主见，他会犯难实属罕见。

 

要是被Severus知道她这么做，他肯定会生气，尤其是把这些话透给Sirius的话。但Lily不介意当回损友。

 

“你打算怎么跟James说？”她的眼神在Sirius脸上溜了一圈，先岔开话题，“我看到你们中午吵架了。”

 

“不知道。”Sirius没好气地说，坐在Lily边上。

 

“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干得好。”Lily挥拳，仿佛喝彩，“因为James的确是个混蛋。”

 

有时候Sirius搞不懂姑娘们都在想些什么，她们奇奇怪怪的行为总是和心中所想相去甚远。既然James是个混球，你为啥还要和他谈恋爱？

 

但Sirius现在没工夫考虑别人的感情问题，他自己的问题还堆积如山，“我该怎么办？”他仰头倒向椅背，“好像我快要把自己搞的众叛亲离了。”

 

“我想你不会。”Lily阴阳怪气地说，“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一毕业，大家还不是要分开。”

 

“胡说什么，James再混蛋我们也这么多年交情了，他有时候的确没心没肺，但又不是坏人，没必要弄这么僵。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叫我——”Sirius立马止住了话题，那天晚上在尖叫棚屋发生的一切将会是个秘密，他不打算和Lily分享。而且他觉得被一个女生指手画脚很不舒服，但细想立马觉得Lily话中有话，“你是说……？”

 

“想不想知道Severus对你的道歉有什么看法？”Lily志在必得。

 

“什么？”Sirius的耳朵马上支起来了，“他怎么说？”

 

“在那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供词。”Lily前倾身体，用一种胁迫的姿态询问，“为什么做那么危险的事？”

 

Sirius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是Snape告诉你Remus是……？”

 

“不，你们几个是阿尼玛格斯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Lily直接打断他，“自以为做的高明？”

 

Sirius错愕，再次看向红发姑娘的时候已经不自觉说出了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去，”他懊恼地回忆，“而且我只想给他个警告。”

 

“听起来挺像是在为自己开脱。”Lily语气里难掩指责。

 

“他受伤还差点死了我也很难过。”

 

“为了Lupin？”Lily追问。

 

“并不全是。”Sirius斟酌着用语，其实现在他觉得自己为Snape难过要多一点，毕竟Remus安然无恙而且还能继续留在学校念书。

 

“真难得。”Lily叹息着说。

 

“我看起来有这么自私冷酷？”Sirius自嘲地苦笑。

 

“你以前是这么看Severus的。”

 

被说中的Sirius不自然地换了个坐姿，挪开视线看向别处，“但你用的是过去时。”他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而现在的我不再这么认为了。”

 

“希望如此。”

 

“的确如此。”Sirius缓和而肯定地说，也不想在Lily面前兜圈，“我已经告诉你原因了，你也该告诉我Snape是怎么和你说的吧？”

 

“你自己问他去。”Lily调皮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在Sirius无言以对的空档，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向女生宿舍走去，末了回头好心地补上一句，“我个人觉得他比你还不知所措。”

 

话中有深意，Sirius似懂非懂地错愕了。

 

* * * * * *

 

晚餐时间，几个学院的长桌边早就坐满了饥肠辘辘的学生。Sirius没什么胃口所以去的比较晚，他走向自己位置的时候眼光却在斯莱特林的席位里搜寻，但依然没有见到Severus的身影。

 

直到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后才发觉反常，Peter和James也不在，他们两个可不像是会错过晚餐的人。Sirius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联想起James说过的话，他怀疑他们是不是又要去找Snape麻烦。

 

又等了五分钟，他们还是没有出现，Sirius等不下去了。果决掐断侥幸和犹豫，出了大厅就溜进一条没人的偏僻走道。他摸出活点地图，将魔杖尖对准封面。

 

“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

 

羊皮纸上随即渲染出墨迹，细线清晰勾勒出学校轮廓，大厅，塔楼，走廊，他删选过滤掉闲杂人等的名字，很快就在一条小弄堂里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人。劫掠者的其他两个成员，还有Severus Snape。他的名字停在原地没有动，另外两个则时不时在他周围走来走去。

 

这看起来像什么？

 

被James逼迫在墙角威胁？这对无法使用咒语的一方根本就不公平，Snape毫无胜算。但Sirius跑过去时看到的场景略有不同，他见到Severus正抬起眼睛，平静、毫不畏缩地站在那儿，典型地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因为突然出现的四人组中的另外一位成员感到惊讶。

 

“住手！”Sirius还是忍不住拔出魔杖，他的声音不高却怒气满满。他看了眼待在旁边踟蹰不前的Peter，又重新看向James厉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James愣了几秒，原句返还，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最好的朋友竟然真的为了外人对他魔杖相向。

 

“你难道忘了校长怎么和我们说的，你这是想连累Remus被处分吗！”Sirius压低了声音，向前走了一步，好正面对James，同时微妙地插进他们中间。虽然他心里十分想要直接把James的自私狂妄给臭骂一顿，但嘴上还是不得不说着偏向于好友的劝慰，他们毕竟还是朋友。

 

“我已经知道了，”然而James没动，显然并没打算就此收手，“你和鼻涕精道歉了。对吧，好人Black。”

 

“是的。”Black家的男孩坦承，同时有一些极其不好听的句子在他后槽牙里翻滚，Sirius用了所有自制力没把它们说出来，但他手指骨节跃跃欲试，只想揍James一顿。

 

愤怒涌进来，Peter几乎喘不过气，他不安地左右看，想要劝诫但什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这个饭桶，Remus的事根本不会被曝光。而你，”James攻击性的发言没几句就从针对Severus转向了另一个人，“要不是你多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最后还是我替你擦屁股！”

 

“既然你知道是我的错！”Sirius冲他大吼，“你就不能迁怒别人！”

 

他说的话让所有人都静止下来。

 

这种被维护感觉有点儿荒谬，一个需要保护的受害人。Severus思忖自己可笑的身份，抱起双臂看向战战兢兢的Peter。那矮小的男孩无措又急切地回看过来，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了。

 

“迁怒？”James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而非狮子，他嘴唇翁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理亏。

 

“别找他的麻烦，离他远点儿。”Sirius指着他的魔杖垂了下来，但还皱着眉。

 

“你倒是和Lily一伙了，还是说你要加入鼻涕精的恶心俱乐部。”

 

“James，你别再说这种话！”

 

“我再说一次，你要怎样？”

 

Severus看着他们吵起来，忍不住暗地里试了试喉咙，却依旧说不上话来，眼见这场争执向着幼稚发展，觉得好笑又索然，微微叹了一口气，从三个人面前走过，径自离开。

 

争吵的双方同时停下，Sirius率先惊醒过来，但他一句补救的话也想不出。

 

“等等。”他在Severus走出好几步之后才出声。

 

停住脚步后Severus只是回过头，又一次用那种平静无澜的眼神看向他，然后就离开了，他当然可以离开，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止。另一种愧疚击中Sirius，使他不得不闭上嘴巴。

 

“大脚板，你——”James看着走远了的Snape，以及追过去的Sirius，明显还有话要对Black说，可后者却无心再看James脸色。

 

“你要还是老样子，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Sirius甩下这么一句，转身往外走，让夜晚的阴影将自己吞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