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未

【SBSS】非敌即友 2

2.

 

Severus正坐在树冠的阴影里看书，阳光的温度依然能透过校服布料传达到四肢，有别于保暖咒语带来的舒适让他放松，同时也难免让他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雨后放晴的好天气，让他充分享受着一天中短暂的安宁时光。

 

无人打扰的情况下，Severus并不排斥户外活动，操场上发生的打闹并不会影响到他，他自有办法将那些无聊的玩笑和追逐隔绝在外并安然独处。

 

膝盖上的书籍，阳光和空气，湖面在不远处波光粼粼，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个美妙午后。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叫人身心舒畅，更重要的是，这天下午Severus丝毫没有察觉到Black出现的迹象，他为自己昨天的回击感到满意，对付Black这种人甚至不需要他动哪怕一下舌头。

 

他回想着Black难以捉摸的行为感到困惑，漫不经心地拈过下一页，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图书馆借阅这本书时，并未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

 

[“我很抱歉，用物质来表达歉意是我这辈子干过最愚蠢的事。

 

但是请相信我没有一丁点侮辱你的意思，真的。

 

以及我真的想和你道歉，如果你肯和我谈一谈的话。”]

 

道歉？Severus皱着眉，仿佛这个单词刺痛了他脆弱的神经，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没有署名，但他一眼就认出这蹩脚的字迹出自谁手。

 

太棒了！Black的脑袋终于进水了。

 

他端详着那几行硬憋着写出来的端正字体，动用所有自制力才没将纸片揉成一团，然后将它原样叠好，重新夹回书里去。他摸向另一本书，只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而Severus很快就发现自己难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这可真够倒胃口的，他负气地跳过前几张纸往后看去，越来越觉得手中读物索然无味。于是，他把书合上，调整坐姿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

 

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几乎没人注意到树干背面的阴影下藏着一个快要睡着的斯莱特林。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躲在不远处偷看他一举一动的Sirius处在一种古怪的煎熬心情之中：轻言放弃显然不是一个Black的处事原则，然而要跨出这一步又艰难无比。他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件事，快要到达寝食难安的地步，所以他决定继续他昨晚未完成的目标——同Snape和解。

 

虽然在Remus差点咬死Snape之前这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但Sirius从未如此渴望他们的关系能够得到改观。他开始厌烦无休止的敌对，不论和谁，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叫人精神疲惫，也很无聊。Sirius想要停止，并作出改变。他懊悔起自己的鲁莽，竟然头脑发热想要让Snape看一看Remus变身为狼人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应付得来，但事实证明那是他自以为是。

 

如果他真的因为一个玩笑而害死同学，估计他这辈子都会在悔恨中度过。更不要说自己还会害Remus成为杀人凶手。说到底，这件事Sirius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低头认错可能不够体面，但死不悔改只会让一切更加恶化……

 

“Sirius，你在干吗？”

 

陷入沉思的Sirius被拍在肩膀上的手吓了一跳，他几乎要叫出声，转过身去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嘘——”他压低了声音，“Lily你小声一点儿。”实际上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远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Evens不明所以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她的视线在他和Severus之间来回，而后警觉地质问：“你要做什么？”

 

“你想哪儿去了，”Sirius拽着她往里退了两步，“我这不是想着怎么和Snape道歉嘛……”

 

“道歉？”Lily的表情没有掩饰地扭曲了一下。

 

“有这么吃惊？”Sirius的真诚有些受到打击。

 

“不，我支持。”Lily很快调整好表情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好好和Severus解释解释，也许他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他人其实挺好的，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一说到好友Lily就开始有点儿话多起来。

 

“唔。”Sirius苦笑着应承了一下。Lily当然不知道在他差点害死Snape之后，他们之间的事已经不再是关系恶劣这么简单了，“你知不知道我其实……”Sirius脱口欲出，但这件事关系到Remus的未来，而且他们几个都在校长面前发誓不会说出半个字。于是他只得撇撇嘴说了句：“算了没什么。”

 

“你决心挺大，胆子却这么小。”Lily以为他只是为了道歉而犹豫不决，她上下打量Sirius，“所以趴在这儿偷看？”

 

被抓到现行的Sirius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大方地点头承认：“是啊。”

 

“偷看有什么用？要道歉就上去说。”Lily拉起Sirius的胳膊抬脚就要往外走。

 

“先别出去。”Sirius焦急地拉住她。

 

“怎么了？”

 

“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说。”Sirius尴尬地抓了抓后脑，他明明塞了纸条清楚地告知对方自己的意愿，临阵却又退缩起来，“这样过去Snape一定不会——”

 

“没什么好迟疑，”Lily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如果你足够诚心，就不必害怕。”

 

“嗯……”Sirius苦恼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过去，或许他更愿意听你说话。”他还记得自己昨天是怎样被完全无视的。

 

“想要我帮忙说好话，拒绝。和你一起去，接受。”Lily简洁地回答，“我们走。”

 

“好吧。”Sirius硬着头皮答应。

 

从长廊出来这一段草坪并不远，当他们一起走过去却看到Severus靠在树边睡着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却是Sirius，有些什么在告诫他这并非他们所见，因为他从未见过Snape什么时候会在外头睡着——这太不谨慎了。

 

趴在桌上打瞌睡这种事都从未在Snape身上发生过，更不要说这样大意地让自己在操场边上失去知觉。

 

“嘿，别睡在这儿。”Sirius晃了晃他的肩膀，“醒醒。”

 

但Severus没有像其他犯困的人那样被惊醒，他毫无反应，左手依然盖在图谱封面上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Lily也察觉到异常，小心地蹲下来。

 

“我不知道，我一直看着他，可他来这儿除了看书什么也没做。”

 

“醒醒，睡在这里会着凉。”Lily尝试着唤醒他，但同样无效。

 

显然这不是普通的睡眠。

 

“咒立停？”Sirius忽然转向另一种可能，他挥了挥魔杖同样毫无作用，“好吧我也知道不会是咒语，他一整个下午都没和人说过话。”当然能偷袭Snape成功的也没几个人，这一点Sirius深有体会。

 

“我们得送他去医疗翼，”Lily担心不已，她检查了Severus的呼吸脉搏，“他看起来脸色很差。”

 

“我来背他。”Sirius拉过Snape的一只手，让它架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是另一只。几番调整后，他很容易地就把死对头背了起来。以一个男孩儿而言，他有点儿太轻了。

 

* * * * *

 

恍惚中，Severus感到有什么人在叫他的名字，隐约的对话声飘进他的耳朵里。

 

“嘿，别睡在这儿。”他听到有个声音如此说道。他感到困倦，这很奇怪，他不可能在公共场合这样放松自己，但他就是无法抵抗刚才的一阵睡意。

 

最终，他终于清醒过来，而且很快发现自己并没有待在地面上。

 

“痛！”Sirius哀嚎一声，差点松手把Severus丢下去，他勉强重新掌握住平衡，“干嘛突然踢我！”他抓住Snape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挣扎随机反应过来，“哎不对，你醒了？”

 

等Severus总算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处时顿时停止了动作，他僵硬地看着Sirius，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原来你没事啊？”Sirius大大呼出一口气，他有那么几分钟以为Snape那小身板真被Remus咬成了残疾，“睡这么熟吓死人了。”

 

Severus侧头注意到Lily Evens站在旁边，这才放松下来。他没好气地瞪了Sirius一眼，嫌恶地挣开被抓住的双手想要逃离目前可耻的境地。苦于无法开口的而不得不踢动双腿明确表达自己想要下去的愿望。

 

感到莫名其妙的Sirius赶忙把他放下来。

 

他们三个在门口的吵闹让和蔼的校医注目了不止一次，她疑惑地看了Sirius一眼，又看了Lily一眼，最后担忧地转向Severus。

 

“Snape先生，你觉得不舒服吗？” Pomfrey夫人朝他挥手示意他去坐到检查室的椅子上，“鉴于昨天的情况，我想我需要给你做个检查。”

 

咬着嘴唇的Snape照做了，他尽力不去看向Lily，走到位置上坐好。

 

Lily Evens听得一头雾水，然而在她提问之前，校医抢先向他们两个发问。

 

“他刚才怎么了？”

 

“他看起来像是晕过去了那么一小会儿。” Sirius瞥了Snape一眼，犹豫后照实回答。

 

“Severus你感觉怎么样？”Lily凑过去，在他身边的床沿坐下。疑惑，焦急。

 

Severus扭过头，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他有点儿措手不及，语言上的不便令他无法解释——他本可以随便扯个谎把一切都掩盖过去。

 

“Evens小姐，我想他现在没法说话。”校医温和地提醒。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突然不能说话了？”Lily又惊又怕。

 

“你不能说话了？”几乎同一时间Sirius对Severus大声叫道。

 

Severus抬眼看向他，仿佛耳朵受到了噪音重创似的皱起眉来，脸上写满了不满和指责，然而他什么都说不了，只好交叉双手抱在胸前。

 

“别担心，只是暂时的。” Pomfrey夫人一边安抚他们，一边查看她的病人，“看起来嗜睡只是药剂的影响，多休息就好，没什么大问题。”

 

“别告诉我你想要道歉，是因为你的确干了什么好事？”Lily看向一反常态想要道歉的Sirius，事情就猜出了七八，咬牙切齿地问，“这次又怎么了？”

 

让女生为他出头的场面让Severus感到别扭，他站起来，找到一些纸张，然后掏出魔杖对着它们使用咒语。

 

[我没事，夫人，谢谢您。]

 

然后他转向Lily，那张纸上的字母自己变化起来。

 

[谢谢你送我来，但我很好，只是嗓子不舒服而已，别担心。]

 

一路上背他过来的Sirius依然被无视到底，但他自知理亏此刻闭紧了嘴巴站在角落。

 

[那么我要告辞了，夫人，再次感谢您。]

 

Severus礼貌地向校医道别，转头看向好友的绿眼睛倍感压力。

 

他深深叹息。

 

[以后等我好了再解释给你

 

不过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选修课？]

 

“别这么快就岔开话题，况且我需要的不只是你的解释，”Lily口气无奈，脸色却微微改变，她看向另一边说道，“还有你的，Sirius。”

 

被点到名的人尴尬地清了清喉咙，Sirius本就是来道歉的，现在却在Severus 的注视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正面面相觑的时候，竟然是Severus率先打破沉默——虽然他目前其实还沉默着。

 

[Lily，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谈话？]

 

“可是我……”Lily有些意外，但她看到局促不安的Sirius选择了退让，“哦，好吧。”她没再多问，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Sirius心里对Lily不由生出一丝感激，这个聪明的姑娘总能适时顾及每个人的想法。

 

目送好友离开，又听完了Pomfrey夫人的再三叮嘱后，Severus拿上被一起带来的两本书准备离开。然而Sirius一直站在边上盯着他看，Severus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向前踏出一步Sirius也跟着他走出一步。

 

[走!开！] Severus这次没用纸，直接在空气中拼出这两个单词，他简直想把这两个字戳到这个白痴的脑门上。

 

“哇哦，你是怎么做到在空气里显示字迹的，那真酷。”Sirius无视掉那句话，试探着继续跟着他，他小心地挪动双腿和对方保持着恰当礼貌的距离，“甚至是个无声咒语？”

 

这样拙劣的示好却让Severus不禁烦闷起来，他握着魔杖想给Black一个静音咒。但他现在根本无法念出咒语，只能吃闷亏。

 

[你看不懂字？]

 

“不是不是。”Sirius连连摇头。

 

[那就不.要.跟.着.我]

 

“是你自己说要和我谈——”

 

Severus忽然停下，他一眼瞪过去令后者立即噤声。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无知，因为他太低估Black分辨借口和推辞的能力，Severus随便敷衍道：[我现在说不了话，所以——]走开。他尚未完成所有字母的形状，魔杖就被Sirius一把握住。

 

“我是来道歉的！”Sirius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很快就松手了，还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Severus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已经懒得动用魔杖，直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是因为那个……？”

 

Severus立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呃，是的，我就知道。”Sirius低下头，“我……我很抱歉。”他开始埋怨自己，颠来倒去只会说抱歉两个毫无意义。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开始岔开话题，但有点儿语无伦次。

 

“我就觉得你昨天怪怪的，”Sirius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表示友好，“还以为你故意不理我。”

 

是啊，拜你所赐。Severus没有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走这个不想见到的家伙。然而有一部分的Snape已经放弃抵抗，甚至还有一部分的他开始劝说自己不妨听一听黑狗的申诉。再坏也不会比现在糟糕了不是么。为此Severus停顿了好几秒钟才有所动作，魔杖挥过的地方，一行字迹显现出来。

 

[令人叹为观止的观察力。]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以及，你想太多了，我的确不.想.理你。]

 

这明明是句典型的Snape式的冷嘲热讽，但Sirius却不知道为什么能从中读出让步，他仿佛可以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分子正在逐个碎裂。

 

TBC